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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8.01 PASS杂誌 n/a不适用  (http://wubaicn.com/bbs/dispbbs.asp?boardid=34&id=3514)

--  作者:世界第一等
--  发布时间:2005/8/31 11:07:30
--  1998.01 PASS杂誌 n/a不适用
记得那阵子的工作一如往常的繁忙,压的自己有点喘不过气,但是老编一通电话打来询问我有没有兴趣作伍佰访问时,基於先前与陈珊妮、张震岳访谈的愉快经验,我便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了这个Case。 过没几天,我收到了伍佰+China Blue新专辑「树枝孤鸟」刚出炉的Demo Tape,便立即放入音响中来个「宇宙世界无敌超级独家大首播」! 而当我听完整张专辑后,那份感觉是相当惊喜的。 因為「树枝孤鸟」不但是张完整的台语创作专辑,更是一张充满浓浓的「古早」味、 又不失现代音乐触感的纯台语专辑。 更难得的是,「树枝孤鸟」不但在音乐上捕捉到了台语歌曲在光復前后的那份迷 人风采,另一方面歌词的撰写也有著入木三分的韵味,特别是明显第伍佰还在 歌词的押韵上下了不少功夫(要知道台语歌曲讲求押韵要比国语歌曲难上数倍)。 开场的「少女的心」和「徘徊夜都市」就是相当典型的怀旧台语老歌式的慢板 歌曲,有著彷彿「望你早归」、「秋风夜雨」时期作品的哀愁动人韵味,让人 在聆听的同时便不知不觉地进入时光隧道回到过去。「断肠诗」在音乐气氛的营造上,意外地让我联想起罗大佑曾在多年前一张「新乐园」合辑中所发表的 作品「故乡」,而更值得一提的是这首作品在歌词方面遣词用句的细腻用心程 度,是新一代台语创作者所欠缺的。「煞到你」相当地俏皮可爱,有点恰恰的味道,又有点让人想到宝岛歌王叶啟田的成名曲之一「内山姑娘要出嫁」,是 我自己相当喜爱的一首作品。而提到有趣,当然不能遗漏「空袭警报」这首歌 ,当中所描写的是伍佰从父亲那裡听来、关於日据时代空袭警报的真实故事:整首作品由一段几可乱真的空袭警报前导,中间有一段旋律句伍佰表示是源自 一首作者佚名的日本歌谣,但我却觉得像是小时候常听到的「歌仔戏」(儿时 的Radio拢听得到/对你的瞭解哪这呢少)?! 当然,「树枝孤鸟」中仍不乏较為贴近这个时代的声音。以描写KTV与Pub中常 见景象為主题的「飘浪」,可以说是伍佰+China Blue首度尝试将电子舞曲节拍 与摇滚乐做结合,虽然与国外的David Bowie、U2、The Prodigy相较只能算是 「初级班」,但对台湾、甚至伍佰+China Blue自己而言,却已经是跨出了一大 步。「万丈深坑」与标题曲「树枝孤鸟」都是伍佰+China Blue以往所擅长的重 摇滚曲式,不过乐曲中所呈现出来的激进狂放程度,却是远远超越以往:不可不提的是Keyboard手大猫也在作品中加入许多以前所不曾使用的惊人音色。 无疑地,「树枝孤鸟」的诞生,说明了伍佰+China Blue不愿自满於现有的成就 ,同时也拥有时时超越自我的野心。 访问当天,伍佰+China Blue刚在台北之音成功地完成一次与日本NHK电台现场 连线播出的Live Performance,於是大伙便在相当愉悦的气氛下进行了这次的 访谈。或许是先前的演出十分成功的缘故吧!访问中的伍佰比想像中更為健谈 ,所以访问的过程相当地顺利,收穫也相当地丰富。 很直接地,我一开始就将问题落在这张新专辑「树枝孤鸟」上。 Q:為何选在这个时候才推出第一张纯台语专辑? A:我不想太轻易去尝试,因為这对我来说是一件相当严肃的事。 Q:所以对你而言,做一张完整的台语创作专辑比做一张国语专辑来得更重要? A:对!比较重要。国语歌曲大部份都脱离不了「流行」这码事,台语歌曲就不一 定;应该是说。台语歌曲脱离不了「生活」。 Q:有没有事先為这张专辑的方向预设立场?不然為何会有这麼怀旧的台语老歌般 的创作风格(包括音乐与歌词)出现? A:在创作台语歌曲时我有两个原则:一个是本土化,一个是国际化。因為每次我 到国外去表演时,总觉得我们的东西不够台湾,反而是「爱情限时批」这样的歌曲音乐主题比较清楚,所以这次会以这样的一个想法為大方向。另一方面自 己也在幻想,如果台语歌的发展没有被截断(指如果光復初期国名党没有进来 ),到现在会是怎麼样的一个情况,想要尝试去做一个歷史的连结。我并不喜欢近几年来的台语歌,因為感觉上过去向洪一峰那样的台语歌的那种气质已经 消失了,真正的台语歌应该有一种「香味」,所以我决定去追求我要的东西。 Q:从「爱情的尽头」(专辑)到这次的「断肠诗」,开始注重歌词的修辞? A:我写词的时候都当成是在写诗,在这个同时就会想大胆一点去伸开触角,不要 只是侷限於小气度的谈情说爱,才会有像「蝴蝶折翅落大水╲路边有断头的蜻 蜓」这样的歌词出现。这样的创作对我来说是一种享受,在写的同时一方面学 习,一方面也可以找到许多惊喜。 Q:会不会担心这次所做的转变(包括音乐和歌词),无法让原本喜欢你国语专辑 的年轻歌迷接受? A:不要去期待我会做他们接受的东西!我不会因為care销售量而做音乐,我只会 将心中的想法一直keep下去。一开始听眾和乐迷注意到我,并不是因為我去 care他们,而是他们发现我在做不一样的音乐,所以销售量才会好。 Q:那麼你是否希望藉自己今天在台湾音乐圈中的影响力,来带领他们听一些不一 样的东西? A:我没有那麼伟大,我只是想突破自己。突破自己、突破自己…再突破自己!因 為唯有突破自己,才能维持我对音乐的新鲜感。我们不能因為听眾要什麼就给什麼,而是应该由我们告诉他们还有什麼、还有什麼,这是音乐家的一个动力。 Q:这次有像「飘浪」这样结合电子舞曲节拍与摇滚乐的作品(如David Bowie、U2 ),是否会是音乐上的新方向? A:会、应该会。总是要常试著去表现一些这个时代的声音,作品上必须去反应一 些时代性。 Q:会不断听新东西吸收吗? A:音乐一定会互相影响,不过很多东西都不是刻意、而是在无意间听到的,像你 刚才所提到的The Prodigy,也是偶然在MTV上看到的,才发现音乐也可以这样 表现。老实说,我平常在听的音乐都和我的创作无关,像是Brian Eno(Ambient 始祖/环境音乐大师)、David Sylvian(原Japan灵魂人物)的作品。 Q:那麼音乐上有没有最大的影响? A:其实来自其他国外艺人或乐团的影响只是一小部份,真正的影响是源自於这个 社会。和东南亚的几个国家相比较,我们的社会比他们新鲜、有趣。这个社会允许我们这样的作品发表,这是相当不简单的一件事,在新加坡、马来西亚甚 至香港都没有这样的动力,无法真正从社会本身去发展一首作品、一种音乐。 所以我要做一些真正属於这个社会的音乐,才会又「返去故乡」、「万丈深坑」、「空袭警报」这样的作品出现。 Q:这次在自己的录音室录音是否更能发挥? A:在自己的录音室中录音比较自由,没有时间的压力,可以尝试很多东西,做起 音乐来会更愉快,在租用其他录音室时就没有办法这样做。 Q:那麼到美国是完成哪一部份的工作? A:Mastering。后期製作。 Q:是否因為觉得台湾在这方面无法準确抓住乐团的声音? A:台湾一向都是这样,因為音乐都太类似,过於死板,突然碰到这种比较「活 」的音乐就会无法处理。这次到美国是找一位名叫Stephen Marcussen(最近 刚替Rolling Stones的97年高评价专辑「Bridges To Babylon」负责Master )、目前最「ㄏㄤ」的后期製作工程师合作。其实对於前一张「爱情的尽头」在美国MixDown所呈现的成果,我和China Blue就已经觉得相当满意,整个乐 器和Vocal间的结构作得相当好。 Q:為别人做嫁(如林强、猪头皮、苏慧伦、刘德华…等)心态上或立场上有无 差别? A:首先要声明的是,為别人写歌或製作是一件很快乐、没有压力的是,并不是 因為被唱片公司压榨。在帮别人写歌时,其实是幻想的一部份,可以幻想如果我是苏慧伦、刘德华的话,我该讲甚麼话、该唱什麼歌。譬如我替刘德华 写“人生的风景”时,我就想像自己是上海滩的人。 Q:对製作乱弹和张震岳的感觉? A:製作和写歌不一样,製作是要帮你完成你的梦想。乱弹和张震岳他们本身都 有能力,都会写歌和弹奏乐器,所以我只是在录音室中帮助他们保持原味、更扎实地录好歌曲而已。我不会过分介入帮他们掌握专辑的方向,我只会站 在辅助的角色,所以张震岳的专辑才会那麼有趣,而乱弹则是还有很大的空 间可以发展。 Q:台湾究竟有无Band Sound存在的空间? A:要看乐团本身,不是市场的问题。 Q:那你觉得何以之前的丘丘、幻眼、红蚂蚁都未能有媲美伍佰+China Blue的 成绩?是时机问题?或音乐取向? A:你要知道他们都不是被市场解决掉,而是乐团自己「掛」的。其实台湾的听 眾很可爱,他们一直在期待新的声音,接受任何有趣的事情。台湾的听眾比香港的听眾还可爱,他们愿意拍手,有热情,只是通常都是表演的人自己把 持不住。还有就是很多乐团在埋首创作的同时,都忘了「沟通」,没有「感 动」,甚至他们厌恶、唾弃去和外界沟通。可是我觉得社会没有那麼糟,我也是社会的一份子,去拥抱它比唾弃它要来的好。我就是把自己想像成是一 个听眾,来唱自己想听到的歌。 Q:觉得「伍佰+China Blue」的成功对台湾有新完乐团创作的人有什麼帮助? A:我们已经帮助他们很多了,要不然不会有「Happy 543」的出现。我们就是 一直开路,让大家、包括唱片公司觉得这样的方像是可以做的,包括这张台语专辑的出现,也会有一定的啟发与影响力。 Q:谈到影响力,你觉得「伍佰+China Blue」在台湾音乐环境中所扮演的角色 以及所佔有的地位? A:我想就是帮助了Live Pub文化的成长,让更多人重视Live表演:在这方面, 我们一定有相当程度的贡献。 Q:前阵子到香港参加「Heineken Music Horizons '97」的感觉?港台两地的 Band Culture有无差异? A:这个问题其实香港方面的媒体也有问到,可是我的答案都是一样:我们都忘记我们都是东方人。虽然用的西方的乐器,但是应该有东方的思考,东方的哲学,否则所创作出来的音乐就只是东方的,说不定歌词换上英文还会更顺 。但是我这次的作品就没办法换上英文词,因為我是东方的思考、东方的逻 辑:以前我也弹Blues弹得很兇,可是这次没有,因為我是台湾人,我必须回归自己来创作。每个乐团或艺人的所在地的当地文化,反而是这个乐团最 大的音乐本钱,所以「崔健」会成立、「阿姐鼓」会成立。而台湾也有台湾 本身独一无二的文化,所以台湾的乐团要成功,就必须要先认识「自己」,才能达到国际性。 在这些话题之外,伍佰也提到张洪量、林暐哲(原Baboo团长、也是杨乃文 专辑「一个人」的製作人)是他相当喜欢的创作歌手,也聊到了多年前的「完全走调」街头演唱会....等等。 作宣传,这是一次难得的访谈,同时藉此也清楚地明白伍佰创作的真正动机、动力,以及他对臺、港、甚至东南亚乐团发展的看法。 坦白说,以往聆听伍佰+China Blue的作品,既使喜欢,也从来不曾有这麼大的感动。 虽然几年下来吸收了难以数计的西洋音乐,但在我的心中,却从未忘记对於传统台语歌曲的喜爱。那是一种美,是一种艺术。 当然,「树枝孤鸟」不是另一张「浪人情歌」或「爱情的尽头」,更不是另 一张翻唱很多台语老歌的「伍佰的Live」。 难得的是,「树枝孤鸟」这张专辑在没有包含任何新唱的台语老歌、而是完 全全新创作的情况下,却能比一些老歌翻唱专辑更準确地捕捉住台湾光復前 后那时的音乐气息。那份復旧怀古的音乐「香味」,便是真正让我感动的泉源。 假使说,Oasis復The Beatles的古,造就了英国轰动一时的「Britpop」风 潮;那麼,我们是否也可以说,这次伍佰尝试将洪一峰、杨三郎那个时代的台语歌曲精神带到世纪末的今天,也正创造出了属於台湾的「Britpop」呢? 或许可以更大胆地假设;如果今天的台湾再发起一次「新台语歌运动」,那 麼无庸置疑地,「树枝孤鸟」便提供了一个最佳的蓝图范本。 回页首 1998.02 风尚杂誌 因為我是伍佰 因為我是伍佰 伍佰的成名可说是另一种形式的台湾奇蹟。 他今年才三十岁,拥护他的确是遍及整个华人地区。他说他不必超越别人,因為「我所认為的音乐就是像我这样的。」他说他寧為偶像,因為「我当偶像总比别人当要对一点。」不必怀疑,因為他是伍佰。 一个close-up,镜头距离伍佰的脸只有十公分之遥,望向远方、左前方、然后回看镜头,伍佰的眼神熟练的转换著,我忍不住发表感想:「其实你是习惯拍照的嘛。」他的眼神飘过来一些,不很确定的:「是吗?」「对呀,」我说「看起来很熟练。」眉眼尖泛起了一阵红晕,他笑了起来,牵动著脸上的纹路,很羞涩的样子。 狂放并害羞著 舞臺上的伍佰总是狂放,声嘶力竭的唱出一身汗水,君临天下一般统御著台下几近忘我的群眾。其实,他说自己很怕生,而且台上台下一样害羞,或者可以推断表演时的霸气是一种障眼法,回归生活,他形容自己是「平凡而无聊的」,游泳、看电视、偶尔烧烧菜,过著和大家都一样的平凡生活,很享受著。 伍佰看伍佰,他的说法如下:「低调的、不喜欢惹人注意的、不太会哈拉的、严肃的、喜欢听跟自己一点关係也没有的音乐、大部份时间喜欢一个人、不喜欢太多人、只喜欢跟熟人在一起。」 然而伍佰的成名,却和低调的性格衝突,形成生活上的一个压力来源。像他最近就面临「被发现我的踪跡的压力,被人家拍到看到我的房子的压力。」原因是这样的,靠著多年打拼,伍佰最近终於在新店购了新屋,正式脱离无壳蜗牛族。只是透天厝才在整修中,就被记者擅闯,还拍了照。被追杀的主角从牙缝裡挤出一丝冷笑:「那个记者就不要被我遇到,遇到了我就修理他一顿。」电影裡黑道大哥要底下的人把事情「解决一下」的时候,差不多就是这种表情。 成名,对伍佰而言,究竟有没有影响?他的笑容很诡异:「我一直不愿意承认,就不承认就好了。」接著戏剧化地用自我催眠般的声音复诵:「我不承认我不承认我不承认。」 当然是有影响,正负两面都有。比较明显的是,成名之后人们比较相信他的话,相信他做的事,让他比较有自信。而他的想法可以贯彻的更彻底了,包括唱片公司的老闆也愿意採纳他的意见,从<浪人情歌>以来,伍佰的唱片封面就几乎以他的意见為主导。从经济上来看,当然也是好事,「我的确赚了很多钱。」至於负面的,「会让人更高而封闭,但我所能做到的是尽量不去承认就好,不要让那麼复杂的事影响我的生活。」他说,最重要的是尽量避免创作受名利牵绊而不纯粹。 就是这样子 伍佰说话,有一种绝对的味道,那种义无反顾,非如此不可的执著。因此,「就是这样子」,这五个字,常常像是句点一般跟在整串谈话的最后面。 从'92年和贝丝手小朱, keyboard手大猫,鼓手Dino合组China Blue以来,伍佰的表演便一直和整个乐团密不可分。综观台湾流行音乐界,往往在乐团红了之后,主唱单飞就成了必然的命运,因而「伍佰与China Blue」的紧密结合显得难能可贵。问他何以如此坚持band的演出形式,他说:「那不是坚持,而是本来就是这样。」就像他不必坚持的他的性别一样,因為天生如此。 在伍佰的音乐形成一股旋风之后他的音乐风格也被称许為具有独特的音乐性,对於这一点,他的想法是「我的音乐并非独一无二,而是它就是这样。我去KTV唱歌只唱自己的歌或台语老歌。在我的脑海裡面,我所认為的音乐应该是像我这样的,」所以他从不去考虑是否要超越别人,超越自己就够了。 97年伍佰在马来西亚、新加坡等东南亚国家做巡演,其实倒没什麼要介绍台湾音乐的使命感,就是「事情玩大了,」而且「一个band做 tour 是很自然的事,愈来愈大圈,愈来愈多地方,我们做到了,就是这样子。」 就是这样子,就是这样子。短短五个字所传达的,是自信,也是骄傲。然而,这个勇往直前的人也曾经因為鹊起的声名失去方向感。 那大约是'94年的时候,伍佰的第二张专辑<浪人情歌>的市场反应很不错,引起音乐界前辈的注意。有一回在KISS演唱,李宗盛和罗大佑来探班,然后陈昇也来了,几人在台上飆得尽兴。一时间,原本认為自己只是一个小卒子的伍佰,突然觉得只差一点就可以和这些音乐人并列在同一个地位上了,有种虚幻的飘浮感。 然后他度过了一阵晕眩期。乘在云端上的感觉其实很好,但是当场所移转,不再是演唱的舞臺,他却还无法从晕眩中清醒过来,生活的节奏就整个乱了。 「这种情况其实不只唱歌会发生,而是每一个人都会面临到的事。当他面临与现实状况不同的情境,尤其环境那麼绚丽,不知不觉会浮起来。当时的判断和抉择多半会错,因為没想到根本的事情。」 不过才三、四个月,伍佰就清醒了。问他何以在这麼短的时间就回来,他想了很久,然后脸上浮现一丝笑容,「因為我是伍佰。」 从吴俊霖到伍佰 十九岁时隻身从家乡嘉义到台北,因為升学的不顺遂,為了生计,那时还叫做吴俊霖的伍佰,尝试过多工作,包括送货小弟、舞厅少爷、推销员、卖保险、摆地摊,也做过年薪百万的业务员的梦,「但是每一样都失败。」 流浪过一个又一个的努力工作,他终於在火车站前的乐器行落脚。乐器行的薪水很低,最开始一个月只有七千元,后来才调到八千元,贫穷的他每天只敢带五十元出门,走路去上班。曾经在最落魄的时候,父母要他回嘉义,要他去邮局当邮差好了,「因為邮局就在我家对面。」 这份工作虽不能帮助伍佰完成百万年薪的梦想,但是却让他终於得以逃离生活的挫折,不因际遇的不如意而那麼难过。乐器行的环境是一个绝佳的学习场所,玩著玩著,伍佰从音乐中发现极大的乐趣,因而决定继续朝这条路发展。 对於父母来说,伍佰今天的成就或者是上天所给的一个补偿。两个弟弟的接连去世,使原本的五口之家变成冷清的三人,「我的父母是很辛苦的,他们经过一连串的事情,心灵已经有很大的很大的创伤,是很难过而沮丧的人生。因為我的成功,他们在心理上还是比较舒服,带给他们蛮大的安慰,但是也因為忙,相聚的时间更少。」最近他买了新家,也打算把父母接来同住。 经过几年的耕耘,当吴俊霖转化為高知名度的伍佰,当伍佰的音乐由小眾变成大眾,由边缘而成主流之后说「伍佰变了」的声音就没断过,或者是因為伍佰的姿态改变了;或者与他后来创作多以情歌為主轴,不復先前作品的敏锐的社会观察与批判性格有关。但是对伍佰而言,他在音乐上的态度一直是相同的,就是做自己想做的。 去年十月在香港红馆举办的喜力音乐会上,伍佰出人意料地以<秋风夜雨>、<爱情限时批>两首台语歌,取代了原先安排的<浪人清歌>。在香港演唱台语歌,伍佰的想法是,虽然他知道歌迷的期望,但是< 浪人情歌 >毕竟不足以代表全部的伍佰,「我希望以我是怎样的姿态表现出来。一直都是这样,我给的是我想给的。」 从一开始做唱片出版,许多人听到伍佰的歌声,认為他唱台语歌成绩应该会更好,果然,'95年以台语為主<枉费青春>Live专辑,获得极大的迴响,就常理推断伍佰自此应朝台语歌的方向发展了,但是伍佰却逆向而行,接下来做的 < 爱情的尽头>、< 夏夜晚风 >,都是国语专辑,「当他们渴望听到台语歌时,我反而没那麼渴望。我反而想向内心深处挖掘未知的部份,往我不知会变成怎样的部份发展。」 当国语专辑的销售都有稳定的高标之后,伍佰又有新的动作,製作一张台语创作专辑,因為他觉得自己已经準备好可以挑战这个题目。 「以台湾人的身份说台语」是他创作的动机,製作台语专辑的想法也以酝酿许久,但是「因為台语歌失去太多了,歷史上有一大部份是失去的,没有当时台湾人主要使用的语言的新的歌曲,只有净化歌曲,因為政治因素使语言无法正常健康的发展流行音乐,要去找回来,很困难。」 就如同国语流行音乐创作绝不只是用西方的音乐型态填上中文歌词一般,伍佰认為台语流行歌的创作也绝不是把国语歌唱成台语歌的简单,他试图将光復之前的台湾歌曲,与现在流行音乐连结,把中间的时间断层接回来,想像如果这一段时间的台湾流行音乐不曾失去,发展至今的样貌会是如何。因為工程浩大,他需要一些準备和思考,沉淀之后再著手。 「所以我等我的国语歌做到一个程度之后,现在才去做台语歌,因為国语歌原本很贫乏,我去拓展新的方向,现在可以去做台语歌。」 我要做革命家 自始至终,伍佰一直以「一个音乐家」看待自己,而不仅只是全是音乐家的做的音乐的歌手。 「一生中能有一个作品留下来」的愿望,存在许多创作人的心中,然而对伍佰而言,「有一首或两首留下来并非如此重要。」因為他要的不只是这些,他要做一个革命的音乐家。 「我觉得有一首也很好,没有也不代表我很逊,我想做的是,突破、超越现有的东西,对音乐有所贡献,这是很重要的。」他认為与其唱片卖的好,还不如很多人来做像他这样的音乐还要让他兴奋。 「我已经很久没讲这个事情。我想做的是一个革命家的事情。」哦?很吸引人的开头,大家开始正襟危坐,準备洗耳恭听。接著说话的却摇头晃脑起来,像古代的说书人:「我要革什麼命呢?」所有的人笑得差点没跌倒在地上,这简 直是国父的口吻嘛。 虽然是笑著说的,但内容却很认真。「我要革的是,音乐就是音乐,综艺就是综艺,同样是娱乐,但却是不同的两件事。我想革的是,如何让音乐人花心思去做他的音乐,而不必被环境限制;如何不要巴结、配合媒体,就可以卖唱片 ;不需要讲很多话,就可以开演唱会,不需要企画买衣服做造型,就可以当明星、当偶像。」说到这裡,伍佰喝一口奶茶,「当然我还是愿意当偶像的,因為我当偶像总比别人当还要对一点。」 演说继续。「怎样做发明出来的音乐,而非企画想出来、凑出来的音乐。怎样让歌手、音乐家可以变成真正的歌手、音乐家,而不必受主持人的揶揄、调侃。」 是不满也是期许。如果革命能全面成功,相信全台湾的音乐人都会起立鼓掌十分鐘。 谈谈爱情吧,伍佰? 他以手腕支著下巴,被食指和中指夹著的烧到一半的白长寿,徐徐的飘著白烟,衬得脸上的笑容更加莫测高深,然后斜睨著我:「要你管。」答案太够力,於是我笑了,解释因為一向少见他谈情事,话还没完,他好整以暇地又是一句:「所以呢?」所以。所以就想问一问阿。最后他给上致命的一击,「没什麼好讲。」 就是这样子了。伍佰愿意给你音乐,至於音乐之外的其他,请你自己从音乐裡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