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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光杂誌 吶喊、颓废、摆盪—伍佰专访 1995.08

我问伍佰:「都不看路,怕不怕撞到墙?」
伍佰说:「一定会撞到的嘛!重新来过就好了啦!反正我没什麼好输的,大不了回去卖檳榔。」

第一次真正认识伍佰,是去PUB听他唱歌以后。

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位国内的歌手,能像他一样使台下观眾沸腾到那种地步。国内偶像歌手当然不乏一堆小男生小女生叫著把他们推上顶峰,然伍佰的听眾大多是心智成熟的成年族群,白天都是日理万机的紧张都市人,晚上一让伍佰歌声当头罩下,却全然不设防的把自己彻底解放,在震耳的音乐声中,个个都成了狂人。 是伍佰的音乐太具煽动性了?还是来听歌的人都太过滥情?或许都有一点。但场场爆满的盛况令人哑然:固定支持捧场的歌迷在每星期五晚上死忠的站上四、五小时,不到凌晨3点不肯离场;伍佰只唱国语和台语,台下却有一堆外国人摇头晃脑的努力唱和;票价不断涨高,人们依然定时报到…这些现象绝非偶然的巧合能促成。彼种奇特的「伍佰效应」已
经在台北持续了一整年。

在这一年中,伍佰先发了「浪人情歌」国语专辑。裡头的「来不及」、「牵掛」、「继续堕落」、「浪人情歌」、「199玫瑰」都是在PUB裡头极受欢迎的歌,往往令乐迷们尖叫不能止。这次伍佰发台语的Live专辑,更不知会使多少人争相收藏。据说录音的那天晚上,许多人买了票却挤不进去,我所听说最严重的「谣言」是,PUB长在光復北路,排队的人潮竟一直沿著南京东路排到復兴北路去!

或许你们要说,伍佰或是伍佰的音乐,关你们西洋杂誌什麼事呢?你们不是不报导本土音乐的吗?

是的,大部份时候,我们是不报导的,除非有那种杰出得不得了的音乐或特别得不得了的艺人,让我们觉得,不报导是不行的。所以我们这次做了专访,在城市紧凑节奏中挣来半小时坦然相对,许多伍佰的话到现在看来都还触目惊心………

问:我看过一些其他杂誌对你做的报导……
伍:不要相信他们!

问:他们通常把你的音乐称為台湾蓝调,那麼你自己怎麼称呼你的音乐?
伍:就是伍佰的音乐。

问:它的名字就叫伍佰?
伍:它是一个过程啊,刚开始玩音乐的时候,总是不知道自己要干什麼,只是觉得好玩,那个时候受的洗礼就是西洋音乐的洗礼,但是自己又是一个很坚毅不绝的、这个地方的个性,所以自己就会莫名其妙的做 一些不太成熟的音乐,虽然人家认為很好听,可是我觉得那是不成熟的。

问:你指的是什麼时期?哪些作品?
伍:譬如说第一张作品啊,可是它又有不成熟的趣味,就好像我去看那个垦丁 Woodsttock,我觉得他们都很不成熟,但是他们都很年轻,所以又觉得很好玩。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我身上。那个时候我说我要做蓝调音乐,因為我觉得台湾音乐不好听,我要做这样的音乐比较好听,比较深入比较怎麼样,后来发现说,这样讲也是可以,但是好像还有更深入的东西可以做,例如说怎麼去做出属於自己的,还有这个土地上的音乐。

问:我还看过一篇报导,说你后来不玩外国蓝调是因為梦见自己是个黑人?
伍:对,黑的发亮,第二天我就不弹了,觉得我再怎麼弹我都还是一个黄种人啊,我干什麼。

问:你觉得自己玩外国人的音乐是不应该的?
伍:不是不应该,是….不必要的。

问:可是你并不能否认你音乐的根是来自西洋的,对不对?
伍:我也不能否认我们穿的衣服都是西洋的,住的房子、开的车子…….

问:当初你是怎麼会想把一些台语老歌唱成摇滚乐的?怎麼会有自信认為它能是个好东西?
伍:当初做这个东西其实是有点被动的,我改编那些台语老歌的时候,其实是因為,我要去PUB表演,可是我没有那麼多歌,所以说我必须去生很多歌出来,然后让我自己每天有新的东西可以唱,让我自己可以保持那种兴奋的状态,让下面的观眾可以有新的感受这样子。自己写歌总是有一个进度存在,不可能吧…一下十首二十首,那,有一个很简单的方法就是改编,你改编英文歌没意思,所以我就改编台语老歌,小时候常听这些歌嘛!其实我还没有接触什麼有的没有的时候,刚开始都是听台语老歌,在家乡就常听,秋风夜语啊什麼的。所以我就会把那些歌拿来改编啊,改编那个时候的生活、感情,那麼它们就会一直被唱,一直被唱,这些歌就是因為这样子都留下来了。其实有很多人都在做改编这个事情,在PUB裡面你会看到很多Band都会改编一、两首,但是他们不会做很多,因為他们认為西洋歌也可以吧!可是对我来说,可能改编这个会让我持续下去,会让我继续演奏,然后他就会改变风格,啊然后就又新一点,又新一点,下一首会怎麼样,下一首会怎麼样,愈来愈好玩。

问:你觉得它会一直改变就对了。
伍:它会改变,可是还是有一个限度,要不然就会变成没有骨气了。

问:那你觉得台语老歌原来的气味,你喜欢说气味嘛,它原来的气味和你改
编过后的气味有什麼不同?
伍:其实骨子裡是一样的,就像以前的人最ㄆㄚ的是骑铁马,现在人最ㄆㄚ的就是骑摩托车,可是那速度感基本就不一样,所以我们这个时代当然会做这种东西出来。

问:这是一种时代的感觉。
伍:对,时代的感觉。

问:在你第二张专辑「浪人情歌」裡大部份都是情歌,那些情歌都是你自己的故事吗?因為这牵涉到你写歌…
伍:跳过去(笑著摆了摆手)。

问:為什麼每次讲到这个就要跳过去?没关係,第二个,你是喜欢流浪的人
吗?
伍:我不喜欢流浪。

问:那你喜欢安定?
伍:安定不下来。

问:你喜欢安定又安定不下来?
伍:找不到地方。

问:為什麼?
伍:可能我住的地方都没有改变吧!但是……
问:心境上是在流浪吧!
伍:应该是这样子。

问:可不可以讲的具体一点?
伍:我觉得这和我离乡背井是有关係的,第二个,好像我只知我爸爸、我奶奶、我爷爷,之前的我就不知道了,就是说我的家族,他们没有族谱,没有说啊我们就是世代在这边,没有,不是,他们从哪裡来的,我不晓得,所以一直都有有一种….那种…浮动的感觉吧!

问:找不到…根源?
伍:对!扎根的感觉。那,到台北来,自己会一直想跟这个环境对抗吧!又不想让自己成為这边的…虫,妳知道吗?但是,你又必须待在这边,所以常常想到家裡的事,但是又不想回去,所以说这是一个很矛盾的事情。

问:在你发第一张专辑时,你说「爱上别人是快乐的事」,可是第二张「浪人情歌」裡,好像又呈现出悲伤的一面,為什麼?
伍:其实我在出版一张专辑的时候,不太会去限制说我这张专辑要怎样怎样 的,我只是把我当时的感受写下来。那,「爱上」那时候是觉得自己是一个…土土的小孩子,没人理,所以说就有一点点…愤世嫉俗这样子。 然后有一点点发洩,有一点点挑衅,像「没人爱的女孩」啊那种,其实是一种自我嘲解的方式吧!

问:為什麼把它写成女孩,你说这是一种自我嘲解,為什麼这首歌不叫「没人爱的男孩」呢?你是男的啊!
伍:没人爱的男孩…这未免太悲哀了吧!(笑)…然后,第二张的时候,就不想那些事情了,想的是另外一个东西,像梵谷,把耳朵割下来的那个梵谷有没有,他的画也是有分什麼蓝色时期啊,忧鬱时期,还有什麼阳光时期,或许这可以解释為什麼我做不一样的作品,因為在不同的时期。

问:你可不可以谈一谈「继续堕落」这首歌,像这样的歌在戒严时期是会被禁唱的,现在是没有问题啦!….
伍:它是这个专辑的,我自己给我自己的一个楼梯,也就是藉口,让自己摆脱责任的藉口。

问:什麼责任?
伍:让自己摆脱责任的藉口…对爱情的责任。

问:通常写一首歌的过程是什麼样子?
伍:先有律动,就是整个事情的律动,就像风雨要来的时候,心情就会翻滚,那翻滚為什麼,就会想要把它写出来。有时候来了就是来了,像「浪人情歌」,公司在开会的时候,我就坐在旁边写,一下子词曲都写好了。 问:你的脑海裡有那些旋律是不是?
伍:脑海裡面就出来啦!「秋风夜雨」是我梦到的,那个编曲方式是我梦到 的,就….失眠,就睡,又好像没有睡著,然后天亮了,还是没有睡著,睡一会儿然后又起来这样子,然后就好像有「噠噠噠噠噠噠…」(「秋风夜雨」伍佰式的前奏),爬起来,真的还没有醒你知道吗?勉强刷刷牙就去练团了,大家来来来…,但是还不知道要唱什麼歌,就只知道那个前奏,那个感觉,然后弹弹弹…,我就唱出来了,我自己都会起鸡皮疙瘩你知道吗?唱出来了,然后就把我的团员弄得很爽很High这样。 问:我记得你有一阵子很爱看书,那些书影响了你的主要思想?
伍:我那时候看了很多村上春树的小说…蛮好玩的。其实我这个人是有一点点…高拐,妳知道吗?我看一看那个小说以后就不敢看了,因為愈看愈嫉妒,都被他写光了,这些东西…哇塞!看起来就是我一直有慾望想写的那种东西,可是都被他写出来了,然后我就愈看愈心虚妳知道吗?我觉得我不要再看了,我应该要自己写了。所以我后来都不太看,只要偶尔拿来翻一下这样子。

问:你觉得那对你影响很深吗?还是在你没看书前你就和村上春树很像?…
伍:基本上我不会,拿书来 Input,然后 Output 成音乐,是因為它是书,我看书,至於Output是另外一回事。

问:那你的Output裡面到底有没有「他」的存在?
伍:(笑),不知道哪!我期待有人来跟我讲。…让自己更平静一点吧?他,他是有那种…什麼事情都看得淡淡的,然后用比较幽默的方法去詮释它。那,这个可能会把我以前那种暴戾之气…那个叫ㄌ一、嘛!对哦?暴戾之气可以少一点。

问:你以前有暴戾之气吗?
伍:思绪上。

问:愤世嫉俗?
伍:很搞怪,会衝。

问:你觉得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是什麼?
伍:生命裡最重要的东西…(想),如何有明天。什麼事情都一样啊,我希望 一直有做下一张唱片的机会,我希望可以做很久。就是求生存就对了。

问:你新发的这张台语专辑是因為PUB裡面的听眾反应很好才做的吗?
伍:其实在「浪人情歌」这张大部份是我的意思,公司不太赞成,歌迷们也不太赞成,是我自己要出的,就出了。那这张,是他们要的,我是有点不太甘愿啦!说真的,因為…不太喜欢去满足别人,满足了你们以后,那,我还能干什麼?就好像「少年耶!安啦!」那张出了之后,大家都说:伍佰,你现在赶快去出台语唱片,我才不要啊!我出台语唱片会是什麼样我自己已经可以预期得到了,我干嘛还要去做那个对自己没有什麼波涛汹涌的事情。倒不如往一个未知的路去跑。所以说这个台语专辑我当然知道你们很兴奋啊!就像我今天去听那个陈昇「鼓声若响」,好像现在社会就是需要这种东西吧!那我就觉得自己有点不齿,為什麼我要去做大家都喜欢的东西。但是这个社会裡做音乐的人是有限的,当你有能力做一种人们渴望的东西,那就变成不是為自己活,要為别人活,那就好吧!给你们吧!但是你们还是要给我机会做自己的东西,这是一种条件交换。


问:你的第三张专辑将在十二月发行?
伍:原本是预定在十二月,但是后来又弄到三月。

问:為什麼?
伍:我不知道,他们唱片公司有他们的计划,我自己是说十二月,但是他们说三月发会比较好,对音乐这东西我专业,对发行我不专业,所以交给他们去做,只要有发就好,我是不会在乎隔多久。因為到最后我认為音乐是音乐,唱片是唱片,唱片是一种生意,唱片是一种手段,但是音乐是一种玩乐,我要做玩乐的事情,我要做把我生命燃烧起来的事情,但卖唱片这事情燃烧不了生命,没有用的,你们要什麼时候发随便你们,反正我十二月会把唱片做好。

问:七月发的这张台语专辑大部份是老歌吗?
伍:大部份是老歌,一半是自己的歌,反正都是有新的感受就对了,我认為至少是这样子。

问:那下一张创作专辑和「浪人情歌」有什麼不同?我不知道你已做到那裡了,但是能不能大略告诉我一下?
伍:讲这种事情都是不太负责任的,因為我除了有坚毅的个性之外,我还有 「善变」的个性,我会被自己搞毛妳知道吗?所以现在预定是这样子啦!我下一张创作专辑出来的时候,要不然就是很怪的那种,就是让那些喜欢第一张,不喜欢第二张然后又一直骂我的人,我就把他们打一个嘴巴说,你看看我现在做的事情。要不然就做一个很不在乎的,一张很不在乎的歌。大概是这两个的中间抓一个平衡点去做。

问:你在七月要开始巡迴演唱,是公司安排的还是你自己要的?
伍:演唱是一直在演唱啦!我每个礼拜都在演唱啊!讲到这演唱会我又有点不齿了…
问:你又不齿了?

伍:对,因為每个礼拜我都在那边唱,你们去年就该来录音了,干嘛搞到现在才录音。对我来说,我是一直在唱,只是七月為了配合唱片宣传,所以弄了个名目叫「巡迴演唱」,那个名目是一个啤酒厂商赞助的,他们给我们一笔钱,然后我弹「素兰」的时候就用那个刮吉他这样…(笑)

问:你自己以后想不想办一个大型的演唱会,向那些外国艺人办的那种?
伍:那个到时候就算我不想办人家也会硬把我抓去办。

问:你自己的意愿是….?
伍:(想)…我还有一个很高拐的个性(笑),就是我只想的到下个礼拜的事,不会想太多,妳知不知道什麼叫追打?就是一边追一边打,没有看路…

问:怕不怕撞到墙?
伍:一定会撞到的嘛!哭一哭就好啦!重新来过嘛!反正我没什麼好输的,大不了我回去卖檳榔。

问:可是如果你一直碰壁,你是不是在浪费时间?
伍:喔,我觉得不是,我觉得那是太好的经验,我碰过太多次壁,从我组团到现在,我根本不知道我会变成现在这样子,要是我当初知道,那我刚开始组团,脑筋就会有点不好妳知道吗?可能会挑剔组员哪裡不好、挑剔场地啦!其实组团,就是大家一起衝,有问题大家一起解决,要不然就不好玩了。 问:你自己有没看过外国艺人演唱会的经验?有没有比较喜欢的?
伍:Sting的不错,Scorpions的很烂,…我都讲烂的好了,想到的都是很烂的,还有谁…PhilCollins,我不知道為什麼观眾都站起来跳舞妳知道吗?除了有一首歌例外,「Sussudio」,因為那是我学生时代很喜欢的。

问:你為什麼觉得他的演唱会烂?
伍:我不喜欢他的音乐。

问:那為什麼要去?
伍:我去看他们搞什麼鬼。人家给我票啊!还是贵宾席,不去都不行的样子。

问:Bon Jovi的演唱会你有去看吗?觉得怎样?
伍:有,有去…那时候在恋爱,都没有在看,已经忘记那天他们在唱什麼了,只记得那个女孩子的手而已。

问:你讲的我都可以写喔?
伍:你写啊,你写啊!管你的,反正我又不看。

问:常听到你说「摇滚就是革命」,要革什麼的命?
伍:讲到这我就觉得很丧气妳知道吗?因為我讲太多次了,一个实话讲一千次就变成假话了。当初讲这话是真的这样想,那后来,后来就不应该想太多,就去做就好了。现在是一直在讲这个事情,虽然生不出两三隻小猫,没有用,现在我还是这样想,可是革命不要讲太大声。要革命了以后才把它讲出来。所以我觉得我要继续做好的音乐,而且是串通好很多人一起做,还有不要拒绝媒体,要去,我想张菲那个「音乐教室」如果是我和陈昇去,会很不一样。就是要去,把局面扳过来。

问:你演唱的频率很高,唱的曲目又差不多,会不会唱唱会觉得烦?
伍:会啊会啊会啊!可是一看到观眾,他们实在太可爱了,所以我一上台那种抗拒就会又没有了,说真的我很喜欢我的听眾,他们真的很可爱,有时候我本来没心情唱,当练团那样上台,也没什麼表情,可是一唱了以后,又会被我们自己做的歌弄得兴奋起来,然后就….又来了。

伍佰叫的三明治其实早就送上来了,可是他一直顾著讲话,没想到要吃,这时谈话已经告一段落,他才动手吃起来。吃了几口,他又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说:「其实到最后,我认為,做音乐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怎麼去过你自己的生活。」

伍佰的过去并不快乐,但是他现在笑得很灿烂。伍佰还很年轻,他还有好长一段日子可以好好努力,把生活过的更有意义。在台湾,可以做 Live做的让那麼多人抓狂的,他是第一人,以后他能不能有更好的表现,全看他自己。我很清楚,他的观眾都十分忠心於他,支持的人,不怕没有。

希望伍佰能够一直保有他坚毅、「高拐」与善变,那是他之所以能在舞臺上发出光热的最初和最终的原因。


○ 新新闻杂誌 伍佰「变」的故事 1996.09

从小眾到流行、从边缘到主流:伍佰「变」的故事伍佰走出无声的所在 享受主流市场的满堂采

伍佰红了,伍佰也变了。
本名吴俊霖的伍佰,从一九九二年出第一张个人专辑「爱上别人是快乐的事」之后,他与朱剑辉(小朱)、余大豪(大猫)、和Dino组成CHINA BLUE乐团,出版了「浪人情歌」、现场作品和「爱情的尽头」。

伍佰成為媒体宠儿

伍佰与CHINA BLUE乐团将从九月十三日起,在国际会议中心与举办大型演唱会,预料将掀最新专辑「爱情的尽头」随著高涨的声势,也卖了二十万张。不仅如此,伍佰在起伍佰歌曲流

行的另一波高潮。伍佰大受欢迎是从去年的 Live 专辑开始,这张专辑的製作成本虽然不到一般专辑的一半,却卖了三十五万张。PUB的演唱场场爆满,八月初在台中BUBU Disco 现场更挤进一千六百多名观眾,这还不包括在外等候的两百多人

伍佰成為媒体的宠儿,时报週刊以大幅图片配合专访、电脑杂誌PCHone 用他当封面人物、联合报请他和黎明柔对谈新新人类、作家李昂写「伍佰和村上春树」,各自挖掘,呈现伍佰的不同面向。无庸置疑,伍佰已经引起流行文化界的广泛挑论。

在讨论伍佰偶像魅力来源、歌曲和社会关係、小眾到流行的改变、媒体介入的影响、情歌及摇滚精神、台语老歌的蓝调摇滚风潮……等等复杂的社会文化内容之前,有必要先从伍佰如何踏入歌唱界,以及歌曲本身的内容,交互观察,这样的观察比较能摆脱意识型态的限制,还原到一位歌手的改变及矛盾,并藉此瞭解台湾的流行音乐环境。

伍佰在第一张专辑之前就开始受到注意,他為电影「少年ㄋㄟ,安啦」作的插曲「无声的所在」、「少年ㄋㄟ,安啦」,这两首歌承载了在社会打滚的年轻人,在事业、爱情、人际及未来各方面的疲惫及绝望,配合电影的黑道輓歌和城乡差距,引起社会情绪的共鸣。以「无声的所在」作為一个分界,伍佰从这个时候开始,他个人的生活、唱片工业和台湾政治社会情绪三方面才交集在一起,从此有了完全不同的激盪。

「无声的所在」对台湾的描述,至今看来仍然强烈,陈世杰写的「铜墙铁壁的深山」、「无底的大海」歌词,反映了九○年代初期,蓬勃的政治社会变动后的无力感。另一方面,主唱的伍佰也唱出了他在这之前的时期,所遭遇的种种挫折,以及随著挫折所產生的爆发力,这种由於生活痛苦转化而成的力量,表现在伍佰的现场:狂野、吶喊、发洩、流动,终於形成伍佰特殊的魅力。

未成為伍佰的吴俊霖,在嘉义平原长大、求学,一九八六年后上台北补习、工作;这个时间点,对台湾与吴俊霖恰好具有阶段性意义。解严前的台湾有许多限制与禁忌,伍佰在嘉义高中前是升学主义下的牺牲者;八○年代末期,民间社会力衝击权威体制,伍佰从补习班的失望投向音乐创作,更换各种临时的工作。

草莽特质在转型中消失

吴俊霖家住嘉义县六脚乡蒜头村,父亲在糖厂工作,母亲照顾檳榔摊,农业乡的小康家庭期待吴俊霖以学歷获得更好的经济社会地位,吴俊霖跨区就读太保国中,以联考前十名的成绩考上嘉中。他在嘉中参加管乐团,吹T U B A 低音号。嘉义平原资讯匱乏确保有纯朴,吴俊霖的反叛慢慢累积,直到上了台北,重考的压力与独自在都会生活的孤寂,才使他决然放弃升学,吹寻音乐的梦想。一位在国中时期与吴俊霖一起补习的同学回忆这段时期,吴俊霖充满挣扎
、怀疑,经常找他和朋友倾诉。

后来,吴俊霖一边磨练音乐能力,一边找简单的劳力工作以维持生计,他摆过地摊、贴过海报、拉过保险,也当过地下舞厅、保龄球馆的服务生。当国会改选,农民运动引发政治社会的衝突时,吴俊霖正在城市裡怀著鬱闷的心情,在台大校园推销產品,在火车站前的乐器行看店并偷偷练习。城乡文化差距与都是边缘,直接反映在伍佰作品的有「楼仔厝」、「钱的力量」,表达的方式採取明白的讽刺。伍佰刚出道的形象,也塑造成到都市闯荡的草莽青年;可惜到后来,这个特质在转型中消失,只能从南部的口音中获得一点痕
跡。

伍佰接受访问时不愿多谈过去的经歷,包括他两个弟弟的死亡。根据伍佰的一位亲人表示,「思念亲像一条河」就是為了纪念因车祸死去的弟弟而作,伍佰常常唱起这首歌,就会自然地流下泪来。「思念亲像一条河」是伍佰少数缓慢而悲伤的歌,「流著故乡的沙伴著………无奈的水声」,哀悼的除了死去的手足,也隐含对逝去的青春的感嘆。

伍佰从乡下到都市,再从小眾、边缘到主流,无论在形象、音乐风格都有一点变化。第二张「浪人情歌」由滚石旗下的真言社製作,已经设定伍佰的形象是:流浪漂泊、深情中带著痛苦、有点冷酷、全黑的穿著,请日本髮型设计师新井铣十郎剪出有点乱的半长髮型,加上M T V,全面营造出都市味的反叛形象。唱片封面上的海边、歌曲「牵掛」M T V中的围墙迷宫,都是明显的象徵。这样的情形一直延用到最近的「爱情的尽头」,而且比较之下,可以发现两张作品的内容也相去不远。所以「爱情的尽头」的畅销,是因為长期现场演唱的带动的声势,加上滚石新成立的魔岩唱片有意识地将另类音乐推上主流市场。

情歌未创造新的领悟

伍佰从九二年起就开始在P U B演唱,从早期的「息壤」到吸引人更多人的「Live GO GO」,伍佰建立他现场演唱的绝对魅力,对厌倦罐头与外来舞曲的台北人,伍佰的活力、热情、即兴,改编后台语歌的新风味摇滚,提供都会多餘精力的宣洩,年轻的新世代随著歌手晃动,沉迷不已。九五年的全台巡迴,把这股风潮带到台北之外,所到之处皆造成轰动。

伍佰一再强调他只是「单纯的写自己」,至於观眾的感动,伍佰认為是因為大眾在歌中想到自己的故事,暗示一种投射作用。

有不少女性歌迷表示,他们欣赏伍佰的阳刚气味,比起台湾其他经过包装的男歌手,伍佰多了一份粗獷和不驯,尤其演唱时流汗、大幅活动的身体,都蕴含了男性特质。

「浪人情歌」是伍佰最受欢迎的情歌,在KTV的点唱率居高不下;歌中的特色是「因為绝望,想要遗忘」,这也是他情歌最明显的情绪。「因為绝望,想要遗忘」有三个层次:对现实的灰心、响往渴望能够自由、过程中的自我安慰与承诺,「浪人情歌」要敲碎爱情,将它赶出受伤心扉,却仍会不小心流泪。

其他的歌也类似,例如「挪威的森林」、「爱情的尽头」、「随风而去」。与苏慧伦合唱的「被动」,呈现因為感情折磨而退缩到角落的消极,「钢铁男子」的坚强则是採取藏起心事的方式。虽然伍佰自认:「谁讲情歌一定要陷溺,為何流行情歌一定没大脑?」但整体看来,伍佰的情歌并未创造心的感情体悟。 不过,伍佰补充说:「情歌只是我选择的一种形式,爱情本身并不重要;从爱情切入,我要表现的是生命力。」

观眾藉由面对面,简单而直接地抒发了情绪,这样的需求下,他们在意的并非是批判或反叛的摇滚精神,而是气氛和强度。解析伍佰歌曲的流行,有各种不同的意见,而伍佰对於自己在资本主义下的文化工业中如何自处也有他自己的看法。

专业唱片製作人李寿全认為,在台湾商业环境下,伍佰已经具有自己的风格,相当难得。李寿全觉得小眾和主流只是阶段不同,并没有衝突,只要有诚心,有自己的想法就可以。对於音乐的批判精神,李寿全说:「只有在封闭的国家,音乐才须负担反抗的精神,台湾已经走过了这个阶段。」 新专辑為提出新观点

专研摇滚音乐的超级电视台创意总监张照堂,则对伍佰的现况提出与李寿全相反的看法。张照堂认為伍佰刚出来的摇滚具有本土的草根性,却在商业的唱片工业推波助澜下,逐渐丧失原创性。张照堂认為一个创作者在重复的演唱中会疲惫,应该累积再创作的能量。

伍佰解释,他从小眾到主流的过程是「从偏狭到内诈得追求」,他认為早期描写小人物的心情只是记录,他说:「早期的思考比较窄,比较狂,所以批评多;后来觉得自己很渺小,想要表达的是对艺术的嚮往。」 伍佰强调,成為偶像不是坏事,他要利用这个过程去改变观眾,带给歌迷更深刻的东西。只是,落实到具体的每个演唱会和签名会来看,伍佰的主观意愿恐怕仍有些许困难。例如,伍佰在现场唱到一半,会故意要求观眾作某种动作,然后说:「你们难道都没有自主性吗?」这样的细节只是小插曲,它被当作玩笑的可能大过提醒。

就歌曲来看,伍佰并没有提出新一代不同於以往的特点。「人生一场梦」的态度是安慰自己人生如梦的喃喃细语,而非达观;「青春」凸显了年少的狂飆,是唯一一首直接标举新世代的作品,整体上仍旧单薄,曾经负责「台湾民歌一百年」编选,现任台北之音节目策划的马世芳认為:「伍佰尚未创造出可辨识的音乐语言,他还没有清楚地表达,属於伍佰特殊的讯息。」 伍佰曾以U2為例,说明流行和创造的深刻并不衝突。只是,在伍佰的创作中,还没有看到类似U2对爱尔兰的文化自觉和青年世代宽广的世界观,以及类似 U2 主唱BONO,将情歌与政治隐喻的才气。诚然,要评论一个歌手或乐团,可能需要长达十年的时间,伍佰与China Blue 只是在开始的阶段而已。不过,正因為台湾不再是封闭的国家,他们必须面对同时室外在的商业,和内在的创作能力的双重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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